為了這次活動, 公司要準備展牌，讓業主們了解施工過程中水、電、木、瓦、油各工種的施工標準。

有油工師傅演示刷墻工藝, 瓦工師傅演示瓷磚的薄貼法。

而設計師們要負責接待客戶, 耐心回答他們的問題。

林依這個助理自然也要參與這個活動。

活動剛開始，人事部主管充當主持人上臺抽獎。

這些獎品都是設計費優惠券。

一等獎有一個名額，是一萬塊錢的優惠券。二等獎有三個名額，是五千塊的優惠券。三等獎有十個名額, 是兩千塊的優惠券。

林依坐在陳娜的旁邊，“要是抽中一萬塊錢，那豈不是沒有設計費了？”

陳娜壓低聲音道，“活動嘛，肯定要有優惠力度, 才能吸引顧客。”

林依嘆了口氣。本來設計費就要跟公司五五分賬，現在搞這個優惠券，他們就得白幹。

陳娜見她愁得眉頭緊鎖, 又解釋道，“設計費在許多客戶看來都不值得。而且又是第一關, 公司為了多接單子, 都是采取減免設計費的辦法。雖然我們沒有設計費，起碼還能有提成。多接一點單子, 也就賺回來了。沒單子, 我們根本沒得賺。”

這話倒也有點道理，林依無奈一嘆。

抽完獎，業主們紛紛找設計師尋問裝修事宜。

林依這才明白, 到公司咨詢的顧客一般都是對裝修這塊有所了解。而這些業主完全就是什麽都不懂的小白。

他們這些設計師和助理們就要從頭到尾請給他們聽。

有個大媽坐過來，看著設計費直咂舌，“這也太貴了。要我說你們也太黑心了，一張圖嘛，居然就收一萬多。”

估計這個大媽是沒抽中設計費獎券。

陳娜正在接待客人，林依笑道，“這您就不懂了。咱們起碼得畫十幾張設計圖。一張圖最起碼也得畫兩天。加起來差不多就是一個月了。”

大媽不信，“真的假的？你該不會是哄我的吧？我雖然不懂裝修，但是我兒子可是大學生，他能看得懂圖的。”

林依樂了，“那正好啊，說實話懂行的人才更能明白我們這行有多不容易。”

她問大媽家的房子多大的。

大媽說完，林依掰著指頭算給她聽，“像您家是兩室兩廳，光設計效果圖就有四張。客廳，餐廳，主臥，次臥。再加上十四張施工圖：原始結構圖，原始尺寸圖，墻體結構改動圖，平面布置圖，頂面布置圖，頂面尺寸圖，開關布置圖，插座布置圖，電視背景墻，衣櫃圖，鞋櫃圖，書櫃臺，餐廳酒櫃圖，衣帽間。簽合同的時候，我們都會把圖給你們簽字的。您簽字後，我們才能動工。”

大媽見她說得專業，原本漫不經心的態度也變了，“那設計圖就算了。泥瓦匠呢？我自己就能從鄉下找，幹了十幾年的老工，一天兩百塊錢就能打發了。幹啥還要用你們裝修公司？”

老人總是一分錢掰成八瓣花，林依也沒有表現出異樣，耐心跟她解釋，“大媽，您去鄉下找泥瓦匠，先不說質量不能保證，萬一工程出了問題，他們肯認嗎？如果房子裝修完，您將錢都付清了。萬一後頭出問題，那得從頭開始弄。那又得花錢。而且好的泥瓦匠都像我們頌家的大公司給招去的。背靠大樹好乘涼嘛。兩百塊錢一天，不瞞您說，咱們公司用的材料都不止這個價格，您這麽貴的房子配那麽差的材料，這就相當於在金子上灌一層塑料，全白瞎了。”

大媽有些猶豫。

“我剛聽您說您是給兒子裝修的，這是他的婚房吧？”

大媽點頭。

“那您就更應該找裝修公司。用好材料。用劣質材料，小嬰兒住進去很容易得白血病的，安全比什麽都重要。不瞞您說，我媽也跟您一樣愛省錢。以前家裏蘋果爛了一半，她都讓我們吃。後來有一回我哥吃了拉肚子，掛了三天水，人都虛脫了。後來才知道是那爛蘋果裏面有毒素。”

大媽聽得急眼，“真的？你該不會是唬我的吧？我以前經常吃爛蘋果，我怎麽沒事？”

“那是因為小時候的水果沒打那麽多農藥。再加上您身體好，現在就不行了。”

大媽將信將疑，“那你說的白血病有根據嗎？”

林依在網上給她搜了幾條信息，遞給她看，“您瞧瞧。”

大媽沒接手機，訕訕道，“我……我不識字。”

“那也沒事。”林依點開一張圖片，“看圖也是一樣，您瞧瞧這小女孩才三歲，居然就得了這麽個病。”

大媽心中動搖了，林依又道，“這周末我們公司還有看工地的車，不知您兒子有沒有空？”

大媽點頭，“有空啊。他就周末一天有空。”

“那您一定要帶他一起來。裝修是件很繁瑣的事情，前面您兒子作個參謀，您呢後頭在家裏盯著工人。搭配著來。我跟您說，夏天裝好，整好可以通風。”

大媽心動了，“行，那你給我一張宣傳單，我回去就跟我兒子說。”

“好。方便把您兒子的電話說一聲嗎？到時候我把地址發給他。”

大媽點頭，報了兒子的電話。

接待完，大媽拿著宣傳單走了，林依這才有功夫喝水。

陳娜沖她擠了眼睛，“你還挺有耐心。”

林依搖了搖頭，四下看了看，她是助理，客人算是最少的。倒是何雲中那邊擠滿了人。

而秦墨也在裏面幫他的忙。

說起來，秦墨學得還不是她這個專業，但是居然也能幫忙解答問題，可見他背後也是下過一番苦功的。

就在這時，她對面又有業主來了，林依立刻打起民精神招待。

時間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，客人這才全部走完。

人事部在收拾東西，林依嗓子都快啞了，陳娜也比她好不了多少。

就在這時，秦墨拿著話筒，沖底下人道，“今天咱們這個活動舉辦得非常成功。一共有五十二位業主交了設計費。想要把合同拿下，我們還得繼續努力。今天辛苦大家了，把東西收拾到公司，大家就可以回去了。”

林依是助理，要負責把大家的東西帶回公司，而設計們可以直接回家。

林依將資料裝在箱子裏去地下車庫。

人事部坐的是面包車，她坐的是劉高明的車。

到了公司，林依把大家的東西放到他們的位置上，然後收拾東西裝備回家。

按電梯的時候，電梯裏只有秦墨一人。

“這麽晚了，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
林依擡頭看了他一眼，看了眼手機，啞著嗓子道，“還有地鐵。”

秦墨嘆了口氣，“還躲著我呢？”

自打上回，秦墨已經好久沒遇到她了。

林依沒有吭聲，腳尖嘩啦著電梯面。

到了一樓電梯，林依率先走了出去，秦墨沒有跟出去，直接到了地下車庫。

林依松了一口氣，心裏卻又升起一絲失落。

她其實不反感跟秦墨交往，但是他太有錢了，而她什麽都沒有。

跟他一起，她很擔心自己會成為他的菟絲花。

人都是懶惰的，當有靠山的時候，沒人願意辛辛苦苦奮鬥。

她現在靠自己努力接單子。雖然掙得不多，但是她覺得很滿意。

可是一旦他成為她男朋友，她會不會貪心讓他幫她？

甚至她還會得寸進尺，讓秦墨跟何雲中講好話，收她為徒？

她知道她內心很渴望這些。

秦墨對她而言，已經不簡簡單單是男朋友，更是一種潘多拉的誘惑，是登上成功的一種捷徑。

林依渾渾噩噩上了地鐵，又下了地鐵。

離小區還有一段距離，她要走著去。剛到小區門口，就見馬道旁停著一輛勞斯萊斯。

這車很昂貴，卻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。

似乎是驗證她的猜想，車門被人從裏面打開，一個身高體長的俊美男人從裏面出來，望著她笑。

林依下意識握住自己的手，怔怔看著他越走越近。

“你聲音都啞了，我來給你送喉片。”也不等她反駁，自己已經用手指戳破錫紙，他手捧著遞到她嘴邊。

林依擡頭看著他，下意識含住那顆藥。

路燈昏黃，燈光柔和打在他身上，格外溫暖。

“我……我們可以試試。”林依似乎找到自己的聲音，但還是那麽沙啞。

秦墨一怔，臉上剛要綻放笑容，下一秒又想到什麽，微蹙眉頭，“如果你是因為我給你送喉片，其實沒有必要。我想讓你心甘情願。”

林依噗嗤一聲笑了，他這樣倒顯得有幾分可愛，她抿抿嘴，雙手背到身後，“那我們要約法三章。”

秦墨斂眉，“你說。”

“我們要公私分明。最後不要讓公司其他人知道。”

她擔心其他人知道會來討好她，那她就沒機會學習。

秦墨男朋友的身份帶給她的榮耀都是虛的，只有學到肚子裏的知識才是真正屬於她自己。這一點她很清楚。

秦墨有些詫異，但眼裏還是有一絲欣賞，“可以。還有呢？”

“我事業心重，可能當不了二十四孝好女友，現在不會，將來也不會。”

秦墨點頭，“那沒關系。我家有保姆，不需要你照顧我。反倒是我應該照顧你才是。”

林依挑眉，“你有時間？”

“魯迅先生有句名言，時間就像海綿裏的水，擠擠總還是有的。”

林依翹了翹唇角，“隨你。”

“最後一條呢？”

林依認真想了想，搖頭，“暫時還沒有。等我想到再告訴你。”

秦墨牽起她的手，“那讓我行使男朋友的權力，送你回家。”

林依頭一次被男人牽，還有些害羞，眼睛亂瞄，看到他的車，“停這兒會被貼罰單的。”

秦墨四下看了看，街道空無一人，“沒事，送你到樓下，很快就回來了。”

兩人並排進了小區，秦墨手心冒著細汗，林依也是，兩顆跳動的心在這一刻幾乎達到同步。

秦墨握著掌心這細軟的小手，有種一輩子都不想松開的念頭。

可惜事與願違。“我家到了。”

秦墨這才註意到，“那我明早再來接你？”

林依點了點頭，剛要轉身，突然想起來，“司機不就知道了嗎？”

秦墨一楞，“沒事，我讓他保密。”

林依張了張嘴，到底沒再說什麽。總不能讓司機失業吧？那她也太壞了。

看著林依上了樓，秦墨張了張手，這才發覺剛剛握住林依的這只手全是細汗，他伸開張了張，低低一笑。

林家住在一樓，靠窗的地方就是林依的房間。

見裏面亮了燈，秦墨這才轉身離開。

他之前來的次數並不多，此時黑燈瞎火，再加上剛剛他走路的時候一直心思不屬，方向感很好的他，竟是迷路了。

好在他運氣好，碰到個業主，才找到剛剛那個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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